母亲是位地道的农村妇女,自十八岁那年入了党,她就铁定了心,跟党走……
临终前的党费
去年秋天,母亲病得很重,连汤都喝不下去了,全家人为此心如油煎。就在母亲临终前的一个晚上,她几次用那干瘦的手,吃力地向床头方向摆晃着,好像在示意着什么。我顺着母亲的手势探寻过去,枕头底下有只蓝布袋,里面有个红色的油纸包,纸包里是叠齐整的厚厚的毛票,“祥儿,这是妈最……最后一笔党……党费,替……替我交给村……村支部。”母亲用极其羸弱,几乎听不清的话语吃力地说着。顿时,我两眼模糊了。
母亲是有着69年党龄的老党员。无论是土改、大跃进,文化大革命、分田到户,还是晚年随儿女进城,她一刻也没有忘记自己是党员,按时交纳党费。母亲不止一次地对我说:“祥儿,你给我的生活费是不能算作党费的,我要亲手去挣。”于是,母亲无论刮风还是下雨,沿着大街小巷捡废纸、废瓶,一点一点的捡、一分一分的攒,按月下乡亲手把党费缴给组织上。“妈,你捡垃圾多不卫生呀。”我劝说母亲不要捡废品了。她却风趣地说:“捡垃圾不丢人,既环保又能攒钱缴党费,再说我一生还没当过环卫工人呢。”在母亲生病的一年多时间里,她不能下乡缴党费了,就用心攒着。临终,母亲立下遗嘱把最后一年零六个月攒下的四十一元六角,让我转交给村党支部。
送走母亲的第二天,我便下乡了了她老人家的遗愿。
十八岁入党
母亲的童年很不幸。外祖父抽大烟,抽得家徒四壁,外婆被典给人家为妻,丢下了年幼的母亲和舅舅撒手西归。母亲8岁时,经人介绍来到我家做童养媳,打秧草、割猪菜、捡柴火、做针线……是母亲童年生活的全部。
在艰苦的童年生活里,一有空,母亲就跟着村里小姐妹们边学做针线,边学唱高邮湖水乡小调。母亲嗓音清纯、明亮,她用歌声陪伴着自己,十三、四岁的时候就去民间剧团学唱小戏,一直唱到解放、土改,唱进区里扬剧团。
那时,区上剧团演出、生产两不误,母亲是唱戏、劳动能手,随着区里土改工作队,唱红了水乡半边天,母亲成了用戏曲宣传党的方针、路线的积极分子。十八岁那年,在区妇女主任介绍下,母亲入了党,从那一刻起,她把自己交给了党。
心中有党就不觉得苦
母亲辛劳了一辈子,但最苦、最累还数“战天斗地”的那段激情岁月。大跃进时期,已是大队妇女主任的母亲,冬修水利,带领“娘子军”上水库修大堤、挖河道;战“三夏”,她领着女子突击队从早到晚战斗在“双抢”火线上。
一九五九年冬,母亲生下我不久,正赶上“三年自然灾害”,她饿着肚子、拖着虚弱的身子,坚持发动群众战饥荒、恢复生产。她带人徒步到几十里外背稻种;秧田里没水,就同男子一样踩水车提水抗旱。不知多少次,母亲晕倒了,喝口凉水,继续干。
一年闹水灾,洪水像脱缰的野马向粮田、村庄扑来,男劳力全部上了大堤,母亲她们女子突击队不甘示弱,那里危险,那里就有母亲嘹亮的号子声。一天夜里,眼瞅着河堤就要垮塌了,队长大叔一声惊呼,男子们全下水了。母亲急了,她带领三十几个年轻妇女齐刷刷地跳下齐腰深的河水中,组成人墙抗击洪峰。
那次抢险,母亲落下了胃痛的病根,临了还是伤在胃上。但母亲从不后悔自己的付出。
军属匾是母亲全部的荣光
1979年春,国家发起第一次对越自卫反击战。村头喇叭里不停地传来党中央的声音,村里男女老少爱国热情空前高涨,大会小会都在声讨南方某邻国忘恩负义侵犯我边疆的滔天罪行,作为老党员的母亲坐不住,整天牙痒痒的。
年底,公社动员青年参军。母亲不顾爷爷奶奶极力反对,也不听左邻右舍的劝说,硬拉着我这个家里的独苗儿、爷爷奶奶的命根子报名应征。
体检时,她怕我个头矮就悄悄的把鞋底垫厚,怕我不够重就让我在称体重前,多喝几碗水。我知道母亲所做的一切,完全出乎一个老党员的爱国心。
“祥儿,到部队,要听首长的话,服从命令听指挥,苦练杀敌本领,保卫国家可是你的责任啊!”县上送来“军属匾”的那天晚上,母亲兴奋地一夜没合眼,又一次给我上开了“党课”。
我一手拿枪练精兵,一手握笔学文化。虽无缘赶上奔赴南国边陲杀敌立功的战场,却在训练场上、文化课堂里,实现着人生价值。入党,提干,上军校,成为一名部队政工干部,四次立功受奖。当我把一枚枚军功章寄回家时,母亲乐坏了。“一想到家里的军属匾和我儿那军功章,咱干啥都一身劲。”母亲逢人就说。
我虽早已脱下了军装,成为一名纪检监察干部,但母亲还像往常一样,要求我用军人的标准衡量自己,牢记使命担当,在平凡的岗位上尽心尽责,为振兴党的事业助力、为民谋福。母亲常对我说,可别忘了自己是穿过军装的人,别忘了自己肩上的责任,更别忘了咱家堂屋里挂着的军属匾。
母亲一辈子吃苦受累,脚踏实地为党工作。“我是党的女儿,我向党旗举过拳头,发过誓,是党的人,就应该跟党走。”她无数次用这样的话激励自己,教育儿女。
是啊,在母亲心中,党旗永远鲜红,永远高高飘扬。